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栏目名称:舞文弄墨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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祭山(下) |
唐朝国庆(oracle_t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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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。
丑子来的时候,栓子的眼皮开始打架。丑子拿了夏婆子的三盏油灯,摆在青青的身边儿,眼看着许多飞蛾虫儿开始在那灯光影上,来回游荡开来。丑子把带来的盘成卷儿的艾蒿点上,做完了这一切才也背对着青青,出口长气的和栓子靠在歪脖子树下。丑子“吧嗒吧嗒”地抽旱烟,淡蓝色浓烈的烟草雾,从丑子乌紫的嘴唇冒出来,在不断地幻化,如同斋堂河水下的水草,摇曳着升腾开来。丑子自言自语地说:“今晚没风,这艾蒿烟还能挡住那花脚蚊子,夏婆子也让捎带来这灯。”栓子被呛得咳嗽起来,扭头不满地看看丑子。丑子磕掉烟灰,并不看栓子说:“青青俊不?”栓子回头看看一动不动的青青,只有一团白条,很像卧着反刍的山羊。小栓子拽起地上的一把狗尾巴草,端端正正地回答:“俊得很呢,丑子哥!青青当真怀了鬼胎么?”
丑子伸手猛地攥了一把栓子的裤裆。果然,那里有个树树杈子般支棱着的东西,丑子嘲笑小栓子说:“就想女娃子?你懂个球呢!你莫乱想。”丑子跟着吐口粘谈骂了一声:“这马大炮他老娘非得让青青喂了花脚蚊子才算啦到,嘛鬼胎?那是她要青青去死!好到阴间陪葬马大炮呢,鬼才信马大炮娘亲的话嘞!”小栓子张嘴打个哈欠,又问:“丑子哥,你说青青她能过这关么?”“抗过去能咋地?背煤人都贱命!唔,现在油灯还足,也没风儿。再熬几个时辰就该鸡叫头遍了。跟你说,但凡听到鸡叫,赶快背青青下山,去到夏婆子屋里。听到没有?你迷瞪一小觉儿吧。”
听了这话,小栓子的心景彻底轻松起来。头俯到两膝盖头上,后背贴在脖子树干阖上的眼皮。那盍着眼皮下,重现了看惯的黛色山峦,重重叠叠的。中间有个模糊的白条,像是马大炮家的墙一样,刷白刷白的。只是墙的另一头有个像锯齿一样的草叶边。他耳边开始出现细碎的“嗡嗡”响动,忽远忽近。小栓子知道那是一群发现目标的花脚大蚊子,在欢快地唱起山歌。对脑袋周围的响动,开始小栓子还用手去掸开,可肚子也开始唱山歌了,小栓子觉得有丑子哥在,他当真可以松松垮垮地睡上一觉了。小栓子从没走出过这些大山,他不知道走出大山后还有人家没有。他想等他睡醒攒足了气力,就不回爨底下村了,一直背着青青走出大山。也许大山外头,就指定有人家儿,可以给他一口水喝。他觉得身边儿的草轻微地点头,身上的泥汗也慢慢消退,汗毛孔儿让一丝小风,给灌进来清凉。他屁股下坐着的草地上,隔着裤子有小咬儿在蠕动着,他不想动。他知道青青那里更不好受,那小咬蜈蚣和花脚蚊子在吸青青身上的糖血。小栓子鼻腔里,充满了艾蒿的清香味儿。但是青青千万的不要动,等上面一层花脚蚊子吃饱了血,就趴着不动了,像他现在睡着了一样,这样青青就有得救了,挺好的么。
6.
小栓子被爨底下村的鸡叫声给振醒了,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嘴巴里面苦涩粘稠的不是滋味儿。他脖子落枕了,疼得他不敢动,只好慢慢把身体扭过去,找丑子和青青。他没有找到丑子,就向挂甲台上瞅。他瞧到了一团浓烟在冒,那烟很黑很密直冲上半天空去。他看不到草地上青青的白条身子,只看到那冒浓烟的紧下面,是碳黑色的两具没有丁点儿血色的尸首。哪里是着火呦,那黑烟原来是花脚蚊子打成的密密的团儿。等他看清晰了,才猛地从地上弹开来,冲进了浓烟里。立刻无数的花脚蚊子形成了一堵墙,他用手慌乱地驱赶着,手如同碰到了蜘蛛网。他碰倒了地上早熄了的灯。是变了方向的风,把艾蒿的烟吹变了方向。他最先看到丑子脱光了衣服趴在青青的身上,俩人的身体全都是黑色。小栓子把那花脚蚊子哄开来,蹲下身子来,那花脚蚊子腾空起来立刻又落回到原来的位置。栓子透过那层层蚊子,看到昨晚曾抚摸过的青青,就哭丧着用力拉扯两尸首,可尸体挪动一寸,那驱赶不走的恶魔烟雾就跟过去。
他看到在青青的大腿根有干涸的血,这是女人行经倒霉的征候,也是招来山里全部花脚大蚊子的罪魁。小栓子猜丑子哥昨晚一定想救下青青来着,才用自己的血喂花脚蚊子护着青青。小栓子依旧傻傻第用尽了气力,还是对付不了那浓烈的烟雾。很快,他的眼睛被封了,身上裸露的部分,全是痒得要死的大红疙瘩。他还想托动两具冰凉的尸首,可耗尽了气力,他在烟雾里头无法遍清方向,他失望地哭嚎着,狠狠地滑倒在挂甲台。他在眼皮下面,看到了传说中的山神,很飘逸,很温柔地向他飘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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