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 NO :1 (总第 65 期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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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捷子
那个地方,叫江湖
∏→无孔锥
 
  那个地方充满诱惑:乃至一听到它的名字,便已心驰神往,热血沸腾、豪气顿生。

  那个地方如此奇特:有人幻想一朝金盘洗手、抽身而退,从此归隐、是非不问;更多的人却期待投身其中,轰轰烈烈、大干一场,以便谱写壮丽诗篇或者留下一段动人的传说。入山的原因只在于厌倦;出山的理由却气象万千。

  那个地方,有风起雷动、四方云涌的凶险,也有围炉煮酒、夜话逸事的温暖;有金戈铁马、刀光剑影的雷霆一击,也有口蜜腹剑、两面三刀的糖衣炮弹;有仰天长啸、惟我独尊的霸气与豪迈,也有美人迟暮、英雄气短的悲凉与无奈。

  那个地方,有人抚琴弄箫作笑敖一曲得酬知己,也有人卧薪尝胆磨十年一剑以慰平生;有人路见不平慨然拔刀仗义相助,也有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反戈相击。

  那个地方,没有王侯将相、布衣平民之分,只有君子小人、英雄懦夫之别;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只有正义邪恶、真诚狡诈之别。

  那个地方,距庙堂之高,不过举三尺剑盈头的距离;那个地方,离田园之远,不过饮烈酒一盏入喉的时间。

  那个地方,没有谁知道具体在哪里。可能是直着孤烟的大漠,可能是圆着落日的长河;可能是樱花漫飞的悬崖之颠,可能是残阳如血的静水湖畔;可能是步履匆匆、马蹄声急的官方大道,可能是气定神闲、款步轻歌的绿野萍踪。那个地方,没有谁知道究竟在哪里。可能隐匿在一幅湖光山色的画卷中,也可能化身自一曲琴瑟笙箫的合鸣里。

  那个地方,无具象。因藏龙而显龙形千变万化;因卧虎而合虎步虎虎生风。那个地方,亦无常。因风云多变而潜流暗涌;因不可捉摸乃至飘渺朦胧。

  那个地方,人们叫它作江湖。


  江湖有情。

  她不会是夏夜里执轻罗小扇娇扑流萤的唐诗里的女子;也不会是莲池里摇桂木小浆轻泛兰舟的吴宫里的女子。她不古典也不婉约;她应该或朴实,或泼辣。她可以操一口温润缠绵的吴哝软语,但必须坚强独立、自力更生;她可以习惯粗茶淡饭、布衣荆钗,但腰间一定要悬一柄长剑。

  她们之中,一定会有这样的女子:在日暮时分,斜倚柴扉,等待归人;而此时,木屋里的菜正热、酒正温。是的,这样的女子身边,一定有一个英雄,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。

  江湖有义。

  他也许是一青衣书生,头裹方巾,手执方扇,故地重游,吟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;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”;他也许是一彪形大汉,须重髯浓,短衣打扮,背插大刀,叹“匈奴不灭,何以为家”。不管怎样,他们的心中一定有义——妙手写春秋,铁肩担道义。

  大者,为国为民、先人后己,行侠之名,力保一方水土平安;小者快意恩仇、锄暴安良,行侠之举,救贫弱于水火。在他们的眼里,没有苟延残喘、没有卑躬屈膝;在他们的心里,生与死是善与恶的对抗与较量。他们仰不惭于天,俯不愧于地。他们,是英雄,是江湖永远的传奇。

  江湖有剑。

  英雄。何谓英雄?侠在心而剑在手。家国蒙难,需要剑;路见不平,需要剑。疾恶如仇,需要剑;了断是非,需要剑。剑因义往,无往不利;剑弃义去,众叛亲离。有人剑在身,剑法或开合有道,或取灵巧以为长;有人剑在心,剑未动,剑气先行,剑招只在意念间。

  高手相拼,原本胜负半招论。生死且不顾,又怎会嗔执于成败?然“剑在人在,剑亡人亡”,实剑非只剑尔,亦为尊严也!尊严,又怎能说放下就放下?!

  江湖有酒。

  “只恐双溪舴艋舟,载不动许多愁。”爱之浓、恨之重,饮恩怨之酒,饮后冰释前嫌、过往一笔勾销;谋不同、道不同,饮是非之酒,饮后划地为席、割袍断义。情相投、意相合,饮结拜之酒,饮后悲欢同、生死共,一腔肝胆映衷肠;山遥遥、水迢迢,饮壮行之酒,饮后冰心在玉壶,豪气溢满胸!

  酒醉之极处,就是情浓之极处。于是有“三杯吐然诺”,五岳为轻;于是有“意气素霓生”,烜赫之重。至于那酒,是千金沽取,还是一文三碗,倒在其次了。人生本短,白驹过隙,何妨开怀畅饮?何妨舒狂一醉?

  把酒临风时,或许有人击案高歌:“酒酣之处是何处?宿醉醒时是归时!”而堂上,则有人衣袂翻飞,拔剑起舞!

  酒为情所设、剑为义而鸣;义为酒之佐、情为剑之名!情义剑酒,融于一身,江湖不再飘渺,愈加盛大。可是江湖到底在哪?

  “风霜雨雪更番过,地狱原本在我身。”或许,江湖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心中,是曾经刻骨铭心的追忆,是午夜几度梦回的向往——

  那个梦里,英雄恰本色,儿女正情长……